买壶记

记得大约是十年前的初秋,

本人正好有闲暇,于是到处寻觅好茶壶.

凡是茶壶有可能存在的场所,

如茶馆,饭店,茶叶店,陶瓷店,

我都一天跑他个几遍.

寒来暑往,他们那里后来比我亲戚家还熟.

凡是能看上眼的茶壶,无论经过'软磨硬泡',

还是'声东击西',都想尽办法,

无论什么离奇的价格,

或用什么超价的东西来易换,

总要归于我囊下.

那时不知道什么是吃亏,

什么是节约,什么是物有所值.

总之,手上钱在没有花光前,

我唯一想做的事

------就是买茶壶.


一日,无意中

听说有个老者手上用一把老壶,

很是少见.

于是,千方百计的四处打听.

工夫不负有心人,访到了.

终于在走了许多,弯曲得像迷宫,颠簸得像骑马一样的小路后,

来到一农舍前.

一见四野像桃源,住所像诸葛庐一般的地方时,

顿感荣幸之至.继而又感相见恨晚.

紧接着想,此时能身居此地,幸许是我上世修来的福份.

拜会老者时,只见他朴素打扮,举止从容.

敬佩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落座后,相对闲叙.

我周旋数个时辰,主人"四顾而言他",

决不提茶壶半字.

最后没法,只好'庸俗',直言其事.

老者莞尔道:来的都是一个调.

接着就不理我,张罗他的琐事去了.

我觉得不是滋味,连忙告辞.

回家后,食之少味,睡不安枕.

精神恍惚,心情烦躁.

勉强熬过半月,忍不住又去拜访.

却见大门禁闭,主人外出.

又是一阵难熬.

生怕有人捷足先登.


之后三番五次的去个不停.

照样见不到主人.

所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

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

又见到老人家了.

这次我盘桓再三,尽量不过早提及壶的事,

而老者答话之余的微笑,仿佛早已觉察.

徘徊再三,迂回反复.

眼看天色渐晚,再不表明意图,怕不知又要耽搁到何年何月.

只好强抑慌张的表示意图:

想,想看看好壶.

老者闻言后,沉吟许久.

突然起身道:好,就给你一人看.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看他闪进房后,心中一阵狂喜.

多日努力,今时终付实现.

于是屏住呼吸,只等他快点拿出.

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后,

老者取出一个包裹,掌上灯后,

一边费力地一层层的剥落包扎物.

一边解释:想要的人太多,所以不敢用,

只好收起来.

我按捺住激动的气息,故作平静的道:

既然您不用.不如让给我吧.

我们认识这么久,您也知道我的为人.

您看如何?!

老者停顿无语.良久也未打开.

我越发心虚起来.

我说,我也不看了,就论这个包袱买.

您说多少,我不还价.

就是坏的,也决不回找.

老者这时应道:好,那你就给三千.

有人曾出五千我都没有给他.

我一听赶忙说:五千就五千.不能让您吃亏.

他接着说:多了不要.听我的就这样.

你再说就算了,我不卖了.

我听后,又涌一顿敬佩.高山仰止般的如数奉上.

老者接后,点都不点.随手扔在坐墩上.


我捧着包袱,一直既费力又小心翼翼.

生怕稍有差池,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经过'九牛二虎'经历的过程,终于抵家.

待用考古的精心方式,慢慢打开旧布包裹时,

一件精美的茶壶,

果然完好如初的呈现眼前.

不虚此行啊,没有枉费这么多天的心机.

得到朝思蓦想的东西,感到快乐无比.

即便一天滴水未进,也觉得浑身有力.

先找个好的地方,来安顿新的居家成员.

再在远处好好的欣赏一翻.

还是先清理它的风尘,做个面貌一新吧.

此刻的心境,飘飘欲仙.


当一切回归到本来面目时,

现实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壶竟然是仿品。

愧对了我一番相思之苦.

虽然它做得很到位,但也只能值一,二百元.

最糟的是,自己断了退路.

即使没有说那样话.

如果他存心.再回找,人家肯定也不会搭理.

钱的损失是小事.

主要的是:

少年之心,一旦受伤,就很难复员.

我这么信任的前辈.

这么酷似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居然是一种低劣的演技.

此时,只觉脚底发软,没有一丝回头交涉的气力.

这才感觉,那路实在很难走.

风景很一般,房子很陈旧.为人也很做作.

后来在家闷了几天,又忙于其他事务,

气也就随之消去无踪.

回头再想,

他兴许是上了人家的当,自己并不知晓.

我权当做好事,帮他解脱'熊市'的"套牢".

多年过去,此时想来,

我那时,确实有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