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5-05-14 来源:紫砂之家
“俗”义有多样性,一般有两种理解:一种是通俗、风俗、民俗,另一种是庸俗、恶俗、低俗。在谈论“雅俗共赏”时,“俗”指前者。本文讨论的“脱俗”之“俗”指后者,不可混淆。《芥子园画传》中言:“去俗无他法,多读书则书卷气上升,世俗气下降矣。”此语道出了脱俗的根本大法。不读书、不写字的“画师”,实为“工匠”。“入雅”的关键不在于所摹之迹,而在于画家自身主观修养、精神气质。学识修养之高下与作品脱俗程度始终成正比。
“俗”与“雅”相对立,是中国传统美学中的一对审美范畴。在绘画审美中,“俗”被视为病。宋韩拙提出“唯俗病最大”,于是“俗”被归为否定属性,一直沿袭至今。
在漫长的艺术发展历程中,雅俗观不断流动嬗变,内涵丰富而复杂。如在儒、道、释思想影响下,引申的雅俗观各有不同:儒家入世,以德为雅;道家出世,以静为雅;释家追求涅槃,以空为雅。又如传统“院体画”与“文人画”,因审美旨趣不同,雅俗标准也不同。南朝谢赫对顾恺之评价不高,引起宋朝姚最和李嗣真的反对;宋初刘道醇对董源评价不高,而北宋晚期沈括对董源却十分欣赏;北宋李成、五代关仝广受推许,却被米芾斥为作品“俗气”等等。明清以降,尚雅贬俗渐渐向雅俗合流发展,雅俗共赏成为新的艺术鉴赏标准。
雅者,正也。“雅”指正统、符合规范,其含义较为单一、固定,往往表达高尚、温文尔雅的意趣,是令人神往的美的范畴。“俗”在《康熙字典》中释:“不雅曰俗。”然“俗”义有多样性,一般有两种理解:一种是通俗、风俗、民俗,另一种是庸俗、恶俗、低俗。在谈论“雅俗共赏”时,“俗”指前者。本文讨论的“脱俗”之“俗”指后者,不可混淆,否则审美观会出现混乱。
俞剑华先生在《再谈文人画》中列举了文人画喜欢的风格,有“文雅、古拙、秀逸、遒劲、流利、轻松、厚重、纯朴、精练、气韵、淋漓、清瘦、奇肆、神骏、韵味、生动、超脱、雄伟、清秀、大方、士气(书卷气)、高超”,认为“有一于此,便可名家;如能兼容并包,便成大家”;文人画讨厌的风格,有“狂怪、霸悍、粗野、庸俗、枯槁、艳丽、纤弱、刻板、陈腐、娇媚、甜熟、重浊、僵老、火气、小巧、剑拔弩张、装腔作势”,认为“有一于此,便难名家;兼蓄并收,则一败涂地”。实际上,文人画推崇的就是“雅”的具体表现形态,讨厌的则是“俗”的具体表现形态。
脱俗求雅实为求画格的提高。清沈宗骞曰:“夫求格之高,其道有四:一曰清心地以消俗虑,二曰善读书以明理境,三曰却早誉以几远到,四曰亲风雅以正体裁。”陈衡恪先生提出文人画四大要素:“第一人品,第二学问,第三才情,第四思想。”傅抱石先生以“人品”“学问”“天才”判断雅俗高下。俞剑华先生说得更为明白晓畅:“人品必高,学问必深,才情必富,思想必正,见闻必广,学习必勤,胸襟必宽,诗词必妙,书法必工,然后画出画来,才能合于文人画的标准,才能成为杰出的画家。”可见,个人内在修养被看作是鉴别创作主体和作品雅俗的重要依据之一,而不仅仅以技术高低为标准。故画之脱俗实乃人之脱俗。
历代画论中不乏论脱俗者,明钦抑《画解》、清沈宗骞《芥舟学画编》、清石涛《画语录》等均有专章,且论述较为系统。雅俗话题深广,历来论者鲜见能穷其理者。画如何脱俗?笔者不揣浅陋,试谈几点学习心得。
其一,学习方式上,脱平庸匠气之俗。
庸者,平常、不高明也。“匠”字义为装在套子里的斧子。“匠气”指亦步亦趋,只在别人的成规里打转,没有己意,不能创新出奇。
浸染此俗有两类人。
第一类是因袭前人不能自拔,师古而泥古,学古而赝古,没有自己的主张。清“四王”作为当时文人画的主流正统,固然是当时文人主流的佼佼者;但总体画风不免流于雷同,因袭古人程式化过多,而显匠气。宋元文人画家不但是作为一个群体和画工有别,且内部自身每一个人都有独特的过人之处,这是“四王”无法企及的。譬如,米芾的“米家山水”刻意立异独创,后学者众,清恽格评曰:“脱尽畦径,果非时人所能梦见”;追求创新出奇的倪瓒,将“淡”发挥到极致,创出远离众人的脱俗之格。
第二类是彻底不学古人之法,完全脱离古法束缚。沈宗骞称之为“格俗”:“既不喜临古人,又不能自出精意,平铺直叙,千篇一律。”脱匠气之俗,首先要知“俗弊”。钦抑从古法出发,揭露俗的种种弊端:一是不学古,只会学于俗;二是学古只知其形,不知其神,则学而无功;三是学古混杂,不专精,不加辨别,不能博采众长集大成,而成杂学;四是学古只为阿逢世好,哗众取宠,不下苦功,鄙弃基本功技法,则始终心手不应,劣弱颓靡。其次要有方法。沈宗骞从修养入手的脱俗主张说得好:“欲求雅者,先于平日平其争竞躁戾之气,息其机巧便利之风。揣摩古人之能恬淡冲和、潇洒流利者,实由摆脱一切纷争驰逐、希荣慕势,弃时世之共好,穷理趣之独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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