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5-05-20 来源:紫砂之家
二十世纪的壶路已显百花竞艳之势,壶手们以独到思考理解壶艺,一旦出手难见传统。顾景舟走了大师一路,传统一路,在与大书画艺术家的交流中,力求工艺超越古人,追求形似并求神韵,这一着占了优势。以后去上海又有机会接触许多明清传世的精品,与名画家吴湖帆、王仁辅、唐云、傅抱石结为好友,使壶技有了艺术支点,顾景舟成为擎旗人物当在情理。
艺术品中,紫砂的旧纳与开放密不可分,无处不在阐释自己的艺术见解,或高古远奥,或绮丽炽浓,或赏物咏志,行家藏家把玩久之,渐悟渐爱。有勇气,有性格,有意趣,还有学院味、音乐味,点之排列,线之运动,面之照应,弹奏出韵律。明清大家中董其昌、郑板桥、汪士慎,撰《阳羡名陶录》的文学家吴骞,《陶庵梦忆》的张岱,近代名家黄慎、吴昌硕、任伯年、于右任、蔡元培,及当代名家唐云、朱屺瞻、亚明、富华、冯其庸等多热爱宜壶,参与创作,笔涉紫砂题诗作画,神赏名壶。韩美林也自己设计,托人制作壶上书,美林壶当属不俗。文人的介入,不只是满足自赏而已,而是让壶人提炼了自己,更把紫砂推上阳春白雪宝座。
四
长长的铺垫到此,应该说说连接江浙地梁的长兴一方的壶人了。
邵全章这个人物必须首当其冲,邵全章在长兴的影响不甚遥远,但这位大师级的人物令长兴壶人引为自豪。作为清代名家邵大亨的后代,邵全章与顾景舟拜结兄弟,常在一起论壶,他来长兴后,邵门壶技也随之而到。邵全章做为他这一代的旗帜,出手不凡,但他的两个外甥徐汉棠、徐秀棠耳濡目染了他的造壶灵秀,更是一路浩荡,令宜兴陶业再现高峰,频得海内外藏家关注。
陶艺世家无古传仙法,名家之后总不会每代都出高手,壶艺的传递靠的是灵性与孜孜不倦的追求,一刻也停顿不得。
就家族而言,除了邵全章家族,还有蒋家这个大族值得关注。邵全章、蒋蓉是与顾景舟同时代的两位大家,但也与长兴扯上了关系。蒋家从蒋祥元起家,第二代蒋彦亭,第三代蒋蓉,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活力,与同时代大家均处在重要位置。蒋蓉的两位胞弟蒋淦春、蒋淦勤于五十年代入长兴发达,理所当然的成为长兴紫砂事业的领头雁,他们传承了祖辈智慧与技能,在浙江的土地上让紫砂旌旗重新猎猎。
蒋淦勤师承王寅春,又承朱可心、顾景舟、蒋蓉等大师的指点,光大祖传要法,所制壶力求精巧,走近自然,代表作有云龙、荷花茶具,玉玺壶、荷叶壶等,青蛙莲蓬壶作为珍品被中国工艺美术馆收藏,圆珠提梁壶获首届国际民间工艺品金奖,蒋淦勤是在世的浙人壶家中最好陶人。蒋淦勤的紫砂技法,给了我们在自然秩序中寻找艺术存在的理由,不可淡忘的是,表明材料本身对旧时光的记忆,感受泥土的亲情和生命的传递感,快奏的时代里促成人们对精神家园的回归,是传统文化泥土里绽放的奇葩。
陶艺是人类最根部的文化组成部分。当代人越来越用它填补文艺情感上的空白,谁都奔涌着这个冲动。然只要一动手,就会发现,路已被前人走完。
这时,蒋兴宜出来了,蒋兴宜、蒋兴仁兄弟是蒋家的第四代壶人。蒋兴宜由花货进入壶的意境,各款壶式精妙绝伦,代表了新一代壶人的艺术走向。蒋兴宜带着对现代问题的关心去思考陶艺的过去与未来,用作品叙述了记忆的脚步,捏出实物于烧造时刻物化出质感和色彩。他始终在追怀原始,寻找遗忘和宁静,反叛现代文明的矫饰与虚伪,表达出对泥土的尊重。蒋兴宜所有的作品都直奔经典这个主题,将祖辈的艺和德一同继承,蒋门的壶一直是行家们收藏的首选。他在创作石榴提梁壶、树桩蛤蟆水洗壶、柏寿庄壶、方鼎壶、母子壶过程中与泥土亲切交流所留下的“手语”痕迹,那种人文精神,那种时尚与潮流暗淡的背后,让人发现人类精神文化之火生生不息。
紫砂领域里,我们找到了生命中残存的碎片,那是生命起始的冲动,这片土地上,同样拥有着世间最美的风景,我们守望的是过去的自然,前人的景观,我们现在的自然依旧是那个充满生命活力的存在。
紫砂壶做为江南一景,其经久不衰的文化现象,也在吴伟华这样属于少数的独领风骚者身上显现出来,他的陶泥世界颇出稀奇,颇出道理,颇出境界,他善于用心去体验,用情去揭示,毫无生命的泥土于瞬间顿生灵气。吴伟华不仅壶技与壶刻非常到位,微刻技艺也趋娴熟。他入壶入铭入格的画面安排,并求所刻字体,如冠裳佩玉,骨肉匀适,笔力畅流,洋溢古原之气。吴伟华切茗切壶切情的铭文与妙趣横生款识相谐,加上挥洒流畅的刀下功夫,使他的茶经壶、石桃壶、兰亭壶、山水壶、康寿壶等都作为壶中精品,为高官和大家收藏。
挑战自我是一次胆量的比较,完全否定自己却又在否定中寻找出新的方式更是所谓的大师所能表现出的精湛。默然无语的吴伟华渴望在广袤的自然世界中为自己开辟出一个令自己惬意的人造世界,却不知在自叹手拙之时,成全了自己。
一生能与大地一起变幻新的生命是一种幸福,却又在新生命间玩出性情,道出真言,却不是我们所能形容之乐事,吴伟华属于那种能在泥石的参悟中去追寻另一种美丽的大师。
董建民的入行让我们有一种久违了的感动,作为长兴紫砂厂的灵魂,让长兴壶人有了施展才华的空间,也提出传统壶艺溶入现代美学的思路,在他的主持下,创了二千多品种的紫砂壶具。不断在传统的樊篱中脱出,不为旧法所障,不拘泥古法,用强烈的紫砂语言解构一种形式优美而内涵丰富的泥性样式。董建民引领长兴壶人新辟的紫砂壶之路,似涓涓细流在一个新的时代,顿见宽广。
程苗根、李雪娥夫妇创作的仿邮票四件套珍品壶为东南亚名家收藏,体现不同年代的风貌。时大彬三足壶的雅致,邵大亨八封束竹壶的精湛,陈鸣远四足方壶的创新与顾景舟提壁壶的美感。他们所制的连体壶为日本茶道行家收藏。
程苗根夫妇制壶讲究起点,擅与北京、上海、南京的书画名家合作,注重壶的品位与收藏价值,其精品壶为日、韩等国的高层官员收藏。程苗根创作的仿唐鎏金茶器将明清紫砂带向唐代,可谓大胆,人们发现紫砂可以进入唐朝的大殿,甚至可以走得更远。
画家郑家统的作品有百读不厌之感,他的古钱壶有一种近距离的魅力,入得其中的魅力。郑家统喜欢从时间艺术走向空间艺术,喜欢一个哲学过程。文人壶在郑家统手里兑换成一种空间存在的方式,抗衡着时间的无情流逝。他以泥性的裂变来升华出一种美的深度,完成了对紫砂泥的完美阐释。
五
长兴的年轻壶人中不时将陶土往异路上带,另辟一片风景,颇具胆略,泥土突然间经过水与火的洗礼,陶的概念被异化,泥土被陶化以后,被用来造物,这种朴素的传统物质对于精神的渗透,实在可以称之为力度,深藏在历史与现实的尘埃之中。
傅一平是以书画家与篆刻家身份涉足紫砂壶艺的,人文壶需要这种艺境,要将笔墨的柔软化入紫砂的金石气中,没有独到而深入的理解,用行家的话说,是难以“移置”的。凭借着自己对艺术的领悟,对哲学的思考,以及从绘画,雕刻中汲取的内涵,为自己下了一个最为狂妄的定义。他所刻图案,古朴恬静,刀落之处,锋芒毕露,骨气落拓,将清瘦与丰腴巧妙融合,刻版峥嵘,透着浓郁的永久之感。傅一平的艺术在不经意间,走向了自我,走进了回归。
傅一平运作了另一种文化策略,凭籍自己的艺术底气走进陶艺,设计创作了不少人文壶,又从中走了出来,专攻紫砂刻画,刻画浑身散发着雅味,成为一些中央国家机关外事活动中传统工艺赠品。
傅一平的独到在于寻味的构思,润柔而寓刚的线条,笔势贯畅一气呵成的潇洒,不求气韵而气韵自生,不求成法而法度齐全,内中有欣赏不尽,叙述不完的艺术语言。用中国眼光才能读懂中国书画,这和“世界”没关系。傅一平的紫砂刻画验证了“越是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之理。
钱章法让我们回到了生命的起始,他的作品是对传统紫砂工艺的叛逆冲击,这是他对艺术的感悟与创新,懂得自然的生存规律,太湖石,又以瘦,漏,透的特点弥补了一般石头固有的弱点,将陶寓于玲珑剔透的太湖石之中,陶石迸出的火花在北宋的天空闪烁着。
钱章法壶艺作品,发现原来艺术可以走的如此之远,钱章法用紫砂的粗野来充实我们过于纯粹的理性世界。那是来自自然本身的纯洁,是艺人在自然的引领下的一次识读神圣的过程。在咀嚼艺术中让真气弥漫,创出学院风派,直至精妙,不象是一般的弄陶人。他先后完成了演绎大自然神力的《朽蚀开裂》,寻源古代文明的《甲骨时代》和再现商周时代民间的生活的黑壶系列,无不尽显作者奇异的构思和重返古典的超常的想象力。人一旦被不安支撑,玩味得以延伸,内气循环趋于表象,文化艺术的功夫自然成趣。钱章法的《邓小平纪念壶》被送到了邓小平同志夫人卓琳的手上,她看了纪念壶后满怀深情地说:“感谢人民没有忘记他”。
时间永远在空间上运行,我们惊讶于世界的永恒,当永恒已是一种局限的时候,作品出来了。钱章法自然裂陷的手感,使观者有陶土的亲切可塑,饱蓄着泥土在被造过程中生命的魅力,在时间断想的状态下远离媚俗与娇情。
壶人很少谈及技巧,只说悟性,对于点面线,对于轮廓曲线平衡,对于缓冲转折比例,对于质表肌理内韵的理解,无巧可取,全凭悟性。同样的泥土,捏出不同的气质,荆溪夜月,阳羡名壶,紫砂壶高温烧制的原理是古今一致的。
叶亚琴带领我们经历了一次肉体接触大地的历程,看到了大地的原料在她手里变换中获得了新生,叶亚琴的作品让我们找到了那迷失已久的亲切,她锐利的目光,看到的是泥与石的性格,是外形下的内在真理,更是所谓的真与美的交流。她的金钉子壶、圣井壶均以长兴的历史文化为背景,赋予大胆的设想,展示出心灵构造的一致,泥料在窑火的作用下,对自然流程体察的深度,表现出潜心捕捉自然和山川的神韵和诗意,学会取舍,追求纯粹的同时,注意在肌理的处理上,显露出操作过程中的手感。
迄今为止,长兴紫砂壶在历届中国十大紫砂茗壶评比中获得四金四银五铜的佳绩。
吴宝华的“最薄的壶”、郑家统的“巨型梅桩壶”、程苗根的“仿古掇球茶经壶”、吴宝根的“最薄型紫砂壶”、吴伟华的“微刻太湖明珠壶”先后5次创下上海大世界基尼斯之最。
寻根、寻找历史、寻觅民族文化之源,一切从泥土开始,由石化结尾,在这质变的过程里,长兴的壶人强迫自己腾出空间珍藏时间、珍藏思想、珍藏历史。
据说超薄壶是陈鸣远受龙山文化黑陶薄壁残片的启发制成。吴宝华、吴宝根兄弟攻超薄壶也出手不凡,他们的超薄壶创了上海吉尼斯纪录,他们的作品不见山阔水长的背景,只看到时间在里边行走,只看到手法智慧在梦幻般构型中,演绎大自然细腻与柔韧,只看到用原始的表情,走过粗俗变为精灵的过程。
超然于写实简约和浑然天成间,神奇是由民间创造的,视觉语言的全部,文化生活的守恒意义,在泥土石质化之中达到冥冥虚空的精神气度,陶艺所负载的人文内涵,在长兴壶人的拓荒实践中再添创新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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