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二十四章(2)

　“这茶喝得我……有点飘飘然了。”蒋小龙口齿不清地说。

　　“对呀，喝七杯茶，能让人羽化登仙呢！”潘四爷眯缝起眼睛打量着他，觉得火候快到了。“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茶逢知己万壶也不多嘛！来，再……再喝……”

　　潘四爷忽然全身一软，如同醉酒一般，软软地瘫坐在靠椅上。

　　“世伯……”蒋小龙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我看你支撑不住了。先回房休息吧。”金嫣然连忙将潘四爷扶起来。

　　“我没事，我没事。嫣然哪，你再泡个功夫茶。让我们尽兴，好不好？”潘四爷强撑着说。

　　“老爷，不行。我看老爷是头疼病犯了，先让他回房休息去吧。”金嫣然急慌慌地说，用力扶起潘四爷，向书房外走去。

　　“蒋少爷，失陪了，对不起啊。”金嫣然连连道歉，扶着潘四爷出了门。

　　见书房已无旁人，蒋小龙强咬了咬牙，虽然浑身酥软得像抽掉了骨头，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将柜子门打开。果然——缺少盖子的太极壶骤然呈现在眼前，蒋小龙只觉得心脏狂跳着，几乎蹦到嗓子眼了。他竭力压制着手指的颤抖，将太极壶揣入怀中。他硬拖着软绵绵的腿，步履蹒跚地走出书房，向大门口走去。

　　不远处，潘四爷和金嫣然正躲在假山后面，望着蒋小龙鸭行鹅步的身影，这就是醉茶的效用。刚才，潘四爷将茶杯假装沾唇，却滴水未饮。

　　见蒋小龙走远，潘四爷甩开金嫣然的手，下意识地将肩膀掸了掸，警告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不过，你要注意你的嘴巴。”

　　当天，整个南京城到处街传巷议，说潘家被贼偷去了一把祖传的名壶，据说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太极壶，潘家现在所有的仆佣都已经被老爷发动起来，满城找那把壶，闹得鸡飞狗跳。

　　蒋小龙自然也听到这些传闻，他知道南京没法待下去了，于是吩咐魁光阁茶楼的茶房给他定一条船，而且必须要秘密，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要在半夜上船起航，白天不能走。

　　当晚，茶房告诉他，说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夫子庙码头等候。蒋小龙恨不得早一步逃离南京，于是在茶房的指引下，来到夫子庙。哪知看到船时，他竟吃了一惊，因为那条船装饰艳丽，雕梁画栋，船舱飞檐翘角，四周挂满了粉红色的灯笼——分明是秦淮河上供人寻欢作乐的花船。

　　蒋小龙本想悄悄离开南京，坐上这样一条船，岂不成了招摇过市？他当即发火了，训斥茶房没眼色。茶房却委屈地说：“蒋先生，您只说要船，没说要什么样的船啊。”

　　他急于离开南京，实在来不及再找船了，只得上了花船。哪知刚进船舱，就见潘四爷居中而坐。蒋小龙顿时吓得头顶飞了三魂，脚下跑了七魄，转身便想逃出舱去。回过头，却见小六子挡在身后，将舱门堵住了。

　　“蒋公子，进来吧。”潘四爷喝道。

　　“潘世伯，您怎么来了？”蒋小龙壮着胆上前打招呼。

　　“蒋公子，我潘某恭候多时了。”

　　“潘世伯，您把我骗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吗？”蒋小龙战战兢兢地问。

　　“我骗你？你言重了吧？你有没有搞错，这可是艘花船，不是贼船哪。今天在舍下招待不周，我先醉了。现在蒋公子要远行，竟然无人相送。所以我特地过来，想跟你荡舟秦淮，欣赏一下两岸风光。”潘四爷指了指秦淮河的夜景，望着蒋小龙说。

　　蒋小龙如坐针毡，潘四爷每说一句，他心头的恐惧就增加一分。他只得机械地连声回答：“是，是，是……”

　　“你看，有美酒，又有美景，当然要有美女伺候啊。来人哪！”潘四爷大声吩咐。

　　小六子带着两名浓妆艳抹的妓女走进船舱，两名妓女一进舱，就径直依偎到蒋小龙身边。潘四爷又吩咐妓女给蒋小龙斟酒、敬酒。蒋小龙原本是好色之徒，但此时虽然娇声在耳，美女在怀，他却如同身在冰窟，不知潘四爷如何处置自己。

　　潘四爷喝干一杯酒，说：“千百年来为了宜兴名壶，有人一掷千金，也有人不惜杀人放火取人性命。我告诉你呀，我潘某就是一个壶痴。为了我所爱的壶，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你信不信啊？”

　　“信，信……我信。潘世伯，您在跟小侄开玩笑吧？”蒋小龙听得语气中杀气森然，心中更是寒气缭绕。

　　“不，不是玩笑啊！我这话的意思是说，跟我的所作所为比起来，你为了一把名壶，做了一回梁上君子，是情有可原，小事一桩啊！”潘四爷的口气既似揶揄，也似嘲讽。

　　“潘世伯，我……”见偷壶的事情败露，蒋小龙又一哆嗦。

　　“我知道，你是受人所托，为朋友两肋插刀，才会铤而走险。你要是把我那把壶还给我，我不仅不怪你，我还会重重地谢你。要是答应，就受我一拜吧。”潘四爷说着，起身向蒋小龙鞠了一躬。

　　“潘世伯使不得！使不得呀潘世伯！使不得！您坐，您坐，潘世伯。”蒋小龙连连后退，辩解说：“潘世伯，我看这里头是有点误会。您说那些话，小侄有点听得云里雾里啊！”

　　“蒋公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潘四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潘世伯，您这样说就不对了吧。我们蒋家的壶，那是能堆成山的呀，我怎么可能到潘府去……去偷一把壶呢？这传出去是要让人笑死的。潘世伯，您不会是今天下午的茶醉，还没醒吧？”蒋小龙强做镇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