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二十五章(2)

“你——你这就是横刀夺爱了！”

　　“你这是欠债不还！”

　　“好！你这个玩笑开大了。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欠的债也太重了，当心它压垮了你。”

　　“咱们后会有期！”

　　“我这里严阵以待！”

　　见话已经说僵，双方各自相互威胁，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之后，蒋青山怒冲冲地起身而去。见蒋青山已经离开，董二从后面叫出了月莲。

　　“董老板，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对月莲的恩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月莲刚才躲在货架后面，心里怦怦乱跳，董二和蒋青山的对话，她都听清楚了。见董二为维护自己，竟然不惜得罪蒋青山，她感激得就要给董二下跪。

　　“罢了，罢了，我这个人啊，吃喝嫖赌一样不好，可就好一样——抱打不平。姑娘，以后你就在我店里，安心住着吧。”董二豪爽地说。

　　“董老板，以后您要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做就好了。”月莲心中感激，难以言说，只想多做点事情，报答董老板。

　　“好，我给你看样东西。”董二说着，打开一只包裹，笑着问：“姑娘，这些东西你该熟悉吧？”

　　月莲接过来，郑重地捧在胸前。包裹中的东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那是一套制作紫砂壶的工具。

　　董二见月莲如此动心，他不禁为自己的谋划得意起来：你蒋家欺行霸市，但只要这个会做紫砂壶的丫头在我手上，她那个和尚哥哥也就会跟着来。那和尚的手艺，据说压倒了老一辈的壶王，自己以后不愁手里没好货。潘老四把那和尚紧赶慢赶地带到南京，恐怕未必留得住，最终还是归我董二爷所用。

　　金嫣然从诊所出来，已经是天色擦黑了。高济国照例开汽车将她送回潘府，两人依依惜别。刚走进大门，管家李三就告诉金嫣然，说老爷一直在客厅等她。金嫣然心中忐忑，赶紧来到客厅。

　　客厅内，潘四爷独自坐着，手里捧着茶壶，面色悠闲，显得自得其乐。见金嫣然走近，问道：“见到姓高的了吗？”

　　听到潘四爷语气平和，金嫣然安心了几分，回答：“见着了。”

　　“他对你怎么样啊？”

　　“能怎么样？我看病，他开药。”

　　“听你这么说，他还是个规矩人呢。”

　　“老爷，你对他有偏见。”

　　“又一个说我对他有偏见的。我要是看不准他，我这些壶就全都送给他。不谈这个了。”潘四爷的口气很平淡，并未发脾气，却关心地问：“你累吗？来，坐下吧。好久都没听你唱了，今晚唱两段吧。”

　　“老爷，你今天怎么有这样的雅兴？”金嫣然觉得潘四爷今天神态反常。

　　“刚才啊，我一个人坐在这儿，突然就觉得有几分孤独啊。古人喝茶讲究情致——山间月下，红妆扫雪，船头吹火。而我却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这灯下喝着茶。我越喝是越寂寞啊，越喝也越没味儿。”潘四爷语气寥落地说。

　　“老爷，你想听什么段子，就点吧。今天晚上我给老爷好好唱几段。”金嫣然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潘四爷，她今天一定要尽心地唱几段。

　　于是，按潘四爷的要求，她来到花园之中，潘四爷吩咐李三点燃蜡烛，金嫣然就在烛光之中唱起了昆曲，唱到激情高涨之处，她亮起身段，翩翩起舞。潘四爷手捧紫砂壶，微闭起眼睛，似乎听得渐入佳境。

　　与花园仅一墙之隔，就是慧真居住和制壶的院子。此时，慧真正在灯下研读古书，思索壶盖的形状，正当百无头绪之际，忽然一阵歌声传来，他被歌声一打搅，竟觉得难以专心，便走到院子里散步。蓦然，透过花窗，见旁边的花园中，金嫣然边歌边舞，只见她身段曼妙倩丽，曲声悠扬含蕴，被四周的红烛一衬托，更显得娇艳倍增，恍如瑶池仙子。慧真自幼出家，听的都是佛经梵唱，见的都是青灯古佛，听歌观舞也是戒条之一，此情此景是第一次见到，他心中微微一荡，急忙收束心神，闭目念佛。

　　金嫣然今天兴致极高，接连歌舞了几曲，已经有些疲惫了。潘四爷离开花园，她却坐在石桌旁休息。这时，却见李三带着下人捧着衣物、被褥、乐器等物品走进花园。金嫣然顿时一惊，她看出那些都是自己卧室的东西。

　　“你这是干什么？”金嫣然惊疑地问。

　　“太太，老爷吩咐过，让您住到这个院子里来。我把您屋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您看还缺什么，我再回屋给您拿去。”李三恭顺地说。

　　“为什么呀？刚才还是个好脸，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老爷在哪儿呢？我跟他说去！”金嫣然一下子懵了，她不明白老爷这样做是不是在故意惩罚她。她站起身，就向花园外冲去。

　　李三急忙拦住，劝说道：“太太，太太！老爷在这个家里头，那是说一不二的。他既然吩咐了，自然就有他的道理。兴许老爷回心转意了，还能再叫你搬回去呢。”

　　“我是潘家太太呀！我不是他的畜生啊！他不能说怎么打发我，就怎么打发我吧？”金嫣然终于愤怒了，她高声叫喊着，想让潘四爷听到自己的声音。

　　“太太，你听我说句实话。老爷说了，太太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可这个院子没有老爷点头，您是不能出去的。不是李三跟太太过不去，在这个家里几十年了，谁敢违背老爷的意志啊？您也就可怜可怜我们这做下人的吧。”李三恳求着，拦阻着，死活不肯让金嫣然走出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