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二十七章(4)

　灵玉急忙将他扶住，又急又乱又发愁地说：“可是，要是我爹真的找不回来壶，六亲不认怎么办呢？”

　　“小僧情愿一死，也不能做对不起潘家的事。”慧真一字一顿地说。

　　忽然，一盏灯笼晃晃悠悠地凑近了，原来是管家李三来了。“小姐，老爷让你回自己的 房间里。”

　　灵玉心中升起一线生机，问：“老爷他回来了？壶找回来了吗？”

　　“哪那么容易呀？壶已经被当铺卖掉了，这也是老爷最担心的事。这壶一流到市面上，要想追那是追不回来了，多少买家盯着这把壶呢！”李三摇头叹息道。

　　“完了，完了！这次我的祸，可真的闯大了！”灵玉绝望地叫道。

　　“小姐，快回去吧。你可千万再别惹出什么麻烦来了。”李三叮嘱道，提灯为她照着路。

　　“慧真法师，我不想走。我害怕……”灵玉却没有往外走。她想留在这里，她感到在慧真身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小施主莫要怕，小僧会在这里为你祈求佛祖保佑的。”慧真伏在床上合十道。

　　“祈求管用吗？佛祖会保佑我们吗？”灵玉不放心地问。

　　“人只要真诚向善，无心为恶，佛祖都会保佑的。小施主，安心地去吧。”慧真鼓励道。

　　灵玉一边往外走，一边双手合十，向着天上地下、四面八方胡乱地拜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您要是保佑我爹放过我这一回，我一定到庙里给你烧香磕头。”

　　“小姐呀，不要再临时抱佛脚了。虎毒还不吃子呢，何况老爷他。快回吧……”李三心疼地埋怨道。

　　第二天，潘四爷一早起身——其实他一夜未曾合眼，他感觉神情疲惫，心绪烦乱，于是吩咐小六子备车，准备到夫子庙去散散心。小六子立刻跑进院子去叫车夫，潘四爷站在大门口，被晨风一吹，头脑登时清新了许多。他蓦然感到昨晚实在欠考虑，半夜贸然去董家赎当，分明是告诉人家——那把壶身价不凡。冯师爷对自己一再搪塞，也说明其实壶就在董二手上，并未出手变卖。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名家鉴定，知道那就是传说的阴阳太极壶了。要是那样，自己将壶讨回的希望也会更加渺茫。

　　就在他思前想后的时候，月莲又来到门口，说想见慧真哥哥。潘四爷一来没好气，二来也要对董家隐瞒真相，所以没让月莲进门，只说慧真最近绝不见客，有话则由他转达。月莲已经知晓潘四爷用尽心机，贪占了她父亲遗留在世的绝品紫砂壶，对他的好感全然消失，所以也不恳求，转身走了。

　　月莲刚走，小六子就带着马车来到大门口，正想请老爷上车，潘四爷却转身回到书房。

　　听李三说，父亲要叫自己去客厅，灵玉吓得躲在屋里，死活不敢出去。

　　“你就跟我爸说——说我病了不行吗？”灵玉带着哭腔对李三哀求着，泪水已经快落下来了。

　　“病了？你躲过初一，能躲过十五啊？老爷就你这么一个独生女。听我的，要是见了老爷，就多说几句软话，求求情，也许他会饶了你。快走吧——”李三心疼地劝说着。

　　“我爸他会不会动家法打我呢？”灵玉颤抖着问。

　　“家法？要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兴许。可我跟四爷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对人用过家法呀。”李三捉摸不定，不清楚老爷今天到底想做什么。

　　“我的好三叔，要是我爸真的打我的话，你可真得帮我劝着点儿。”灵玉拉着李三的袖子恳求道。

　　“现在知道跟我近了？我豁上这把老骨头，替小姐多挨几板子，也不能让你受这苦啊。”李三望着小主子，用力点点头。他蓦然想起，当初潘四爷还是小主子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做的。

　　“给我跪下！”灵玉刚迈进客厅的门槛，就听到父亲的怒喝，她吓得双腿一软，几乎是瘫着跪下了。

　　“爸，我知道错了。求爸饶了我这一回，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灵玉连连求饶，偷眼望着父亲的脸色。

　　“你这个畜生！你为了姓高的那个假洋鬼子，就把我的太极壶拿去偷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要活活气死我？”想到高济国既打自己女人的主意，又打自己藏壶的主意，潘四爷简直想将他碎尸万段。

　　“爸……我知道错了！求爸饶了我这一回，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

　　了……”

　　潘四爷面色铁青，指着灵玉痛心疾首地质问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哇！你把潘家的镇宅之宝，就这样随随便便送给冤家！这壶有第二把吗？就算是我饶了你，潘家的祖宗也饶不了我！”

　　灵玉见父亲大发雷霆，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全了，只是翻来覆去地重复着：“我知道……爸……我知道错了……女儿知罪了……”

　　“败家子！丧门星！根本就是潘家的祸害！我留着你还有何用啊？”潘四爷面孔阴郁，话语决绝。他大声叫道：“李三！”

　　“四爷——”李三悄悄望了望跪在地上打哆嗦的小姐，想找机会为她求个情。

　　潘四爷却厉声吩咐道：“为了潘家的列祖列宗，为了潘家的门风，你替我把这个败家子、丧门星，沉到后院的井里！”

　　“爸——！”灵玉凄惨地叫了一声，她没想到父亲会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惩罚自己。她惊骇已极地问：“您真的要把我沉井吗？您真的要为了一把壶，杀死你的亲生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