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一章(1)

　潘四爷走进客厅，见一位戎装整齐的军官对着悬挂在中堂的潘天赐遗像跪拜行礼。他见此人背影似曾相识，但他想不起自己在军界有这样的朋友。见那军官连叩三记响头，然后转过身来。

　　“阎武兄！”

　　“四公子！”

　　两人分别十八年，此时骤然相见，只觉得如在梦境，恍若隔世。二人四手相握，久久不忍放松。潘四爷隐隐猜到，太极壶失而复得，眼前这位父亲的昔日部下，出力极大。

　　金嫣然在一旁提醒说：“这太极壶，就是阎长官找回来的。阎长官，把太极壶先拿出来吧，老爷等着看呢。”

　　阎如何立刻说：“对对对。公子，阴阳太极壶完璧归赵。您过目！”

　　副官将盒子呈到潘四爷面前，潘四爷打开盒子，连连抚摸，爱不释手：“好！我的壶，我的心肝呐！”

　　见次情景，金嫣然心生感慨，自己进入潘家后，这些年潘四爷对自己何尝有过这样情真意切的怜惜？她想到高济国还在等待自己，心想自己顷刻就是自由之身，日后两情相悦，登时欣慰无比。

　　“阎武兄，我一定要好好地谢你啊！李三！快封银票！”潘四爷叫道。然后，他拉着阎如何坐下，又习惯地吩咐：“嫣然，还是由你来，泡一壶好茶吧。”

　　“不用了，四爷。我是个粗人，不懂喝茶，渴了就知道喝凉水，再好的茶给我也是白糟蹋。”阎如何连连推辞。

　　很快，李三捧着一只厚厚的信封跑进客厅，潘四爷接过来，双手递向阎如何：“阎武兄，聊表寸心，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阎如何接过银票，又递还给潘四爷，说：“公子，阎武想用这笔赏银，换你家一件东西。”

　　“除了这个太极壶，你要什么都尽管拿去了。”潘四爷慷慨地应诺。

　　“把这幅中堂送给我吧。”阎如何望着潘天赐的画像说。

　　送走阎如何后，潘四爷在书房继续观赏太极壶，他心中忽然想到，潘家当真快装不下金嫣然了，她有本事让人抄了董家，说不定哪天，也能叫人毁了潘家。他主意已定，决定多给她些银子，尽早打发她走。

　　这时，李三又来报，说门外有个法号叫镜空的和尚要见四爷。潘四爷略一思索，便吩咐李三：“就说老爷病了，闭门谢客！”

　　第二天，慧真正在翻阅古籍，设计壶盖，灵玉悄悄从门后探出头来，故意问：“大清早就在忙呢！在干吗呢？你又在做壶盖啊？”

　　“是啊。宝壶盖世无双，岂能无盖？”慧真惋惜地说。

　　“可是因为这个壶，我爸都把你打了，你还帮他做壶盖呢，不生他的气啊？”

　　“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一把好壶没了盖子。我做壶盖是为了阴阳太极壶，不是为了你们。”

　　两人说话间，一阵喊声传来：“慧真师父，慧真师父，老爷……”

　　“小六子——”慧真已经知道是小六子，他向来是急脾气，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六子见灵玉也在院内，责怪道：“灵玉？你这大清早的，跑慧真这儿干什么来了？太不像话了吧！”

　　灵玉向他猛一瞪眼，叫道：“现在连我爸都不管我了，你管得着吗？还真轮到你来管了呢！”

　　“我不管！我不管！这叫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是吧？”小六子嘟哝着，“慧真法师，老爷在客厅有请。”

　　路过花园时，见金嫣然提着皮箱正准备出门。小六子和灵玉都知道，这一去未必会有相见的日子了，都觉得心中酸楚难言。慧真却问道：“女施主，您当真要离开这里吗？”

　　金嫣然淡淡地说：“你也知道了。”

　　“女施主要远行，小僧没有别的东西相助，就为您请了一个佛像，保佑您平安无事。”

　　慧真从衣袋中取出一物，金嫣然摊开手接过了。那是一个精美的紫砂制的小佛像，显然是他连夜赶制的，不禁心生感激，将佛像贴身收藏。

　　“谢谢小法师！谢谢你的一片真心，也希望菩萨保佑你，早日完成壶盖的烧制。”

　　说罢，金嫣然转身而去。

　　“慧真法师，快请进来坐吧。”慧真刚走到客厅，就听到潘四爷的声音，显得中气充沛，精神饱满，日前的抑郁一扫而空。“法师想必也听说了，太极壶经过一番磨难，又完璧归赵了。”

　　“这也是潘施主乐善好施，感动上苍，佛祖保佑的结果。”慧真祝贺道。

　　“前些时日，潘某一时性急，对法师错怪了……”

　　潘四爷正说着，忽然见到金嫣然的身影从门口闪过。他急忙指着桌子上的一只小箱吩咐：“小六子，追上她，把这箱银子给她送去。”

　　小六子回到客厅时，慧真已经告辞了，潘四爷正独坐看书。见小六子将银箱带了回来，潘四爷心中不悦。

　　“怎么，她不肯收？”见这个潘府的弃妇，竟然如此不识抬举，他感叹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妻要为娼……”

　　“老爷，太太最后走的时候……”

　　“什么太太？！以后都给我改了口！”潘四爷狠狠瞪了小六子一眼。

　　“她说——她自由了。”小六子连忙改口。

　　潘四爷忽然感到口渴，说：“我要……我要喝茶呀。”

　　“老爷，我给您泡茶去。”小六子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