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三章(3)

　后墙不过一人多高，慧真可以毫不费力地蹿上去，他却犹豫道：“上去是不费事的。不过……翻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你架都打了。就从这儿上，快点！快点！”灵玉焦急地催促道。

　　慧真此时也无更好的主意，只得提气运劲，蹿到墙头。灵玉看他灵活轻盈，笑道：“你好利索啊，这会儿真像个贼。”

　　慧真赶紧探下手臂，用力将灵玉拽上墙头。两人手拉着手，向下跳去。慧真先落地一步，随即感到脚板一阵剧痛，原来灵玉落下时，正踩在他的脚上。

　　两人接连绕过几所院子，来到后园。这里晚上很少有人来，灵玉长长地舒了口气，方才发现慧真走路是一瘸一拐。她又是关切，又是自责，连忙说：“一定是刚才被我踩的，快脱下鞋来让我看看。”

　　慧真感到尴尬，推辞道：“小施主，这可使不得……没事的，真的没事。”

　　“你还说没事，坐下让我看看，你一瘸一拐的。”灵玉不由分说，将他按着坐到石凳上，将鞋袜扯下来。

　　见慧真脚背和脚趾都已红肿，灵玉轻轻地帮他揉搓按摩。慧真虽然满怀尴尬，但感觉灵玉的手指温柔细腻，竟觉得疼痛大消。

　　借着月光，灵玉忽然见到慧真脚底一片紫红色痕迹，于是问：“你脚心……这是什么啊？”

　　“这是胎记，生下来就有。”慧真说。

　　灵玉望着那块胎记，蓦然间脑海中灵光闪现，惊喜地叫道：“这个形状，跟我们的壶盖儿的形状有点像，很像女人的身体！”

　　“你就别说笑了，小施主！咱们赶快走吧！”慧真生怕被人看到，想赶紧离开后园。

　　“真的真的！你自己看看！快看！”灵玉喜出望外地连声叫着，将他的脚底翻过来，“铁鞋踏破，壶佛一体，这不就是壶盖儿吗？正应了老疯子那句话。”

　　“铁鞋踏破，脚心就露出来了。这壶佛一体……”慧真喃喃地念叨着，他对自己这块朱砂胎记，早已熟视无睹，根本没想到过。

　　“是啊，这壶盖儿的形状，长在和尚的脚上，不就是壶佛一体吗？”灵玉欢喜地说，“你这个傻子，长在自己的脚上，还到处乱找呢。”

　　慧真也骤然领悟了：“是啊，怪不得他说紫玉金砂，阴阳交融呢。”

　　“鞋还没穿呢，快坐下我帮你穿。我们现在就去，先把那壶盖儿做出来试试看。要是真的做成了，我爸一定高兴死了呢。”灵玉急不可待，急忙帮慧真穿鞋。

　　这时，只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道光亮闪过。两人大惊，却发现李三已经提着灯笼向后跑去。刚才的举动，一定都被这位大管家瞧在眼里了，灵玉登时羞得面红耳赤，慧真更是连手指尖都发热了。

　　随着门扇砰然做响，潘四爷重重地推开灵玉的房门。见慧真坐在椅子上，一只脚赤着，高高地架在椅子背上，灵玉身旁放着画架，正在把玩慧真的赤脚，潘四爷登时勃然大怒。刚才他听李三禀报，说慧真法师和大小姐不知什么时候从府里冒出来了，而且小姐还在玩弄慧真的脚。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慧真还是和尚，这还了得？潘四爷当即前来问罪。

　　“大胆，你们在干什么？”

　　见父亲怒气冲天，灵玉正想站起来解释，却感觉脚一麻，身子随着一歪，竟摔倒在地。慧真急忙去搀扶，但脚板刚着地，就觉得一阵剧痛，站立不稳，也一跤摔倒。

　　“爸，快过来看啊——是铁鞋踏破，壶佛一体。全在他脚上呢……您快过来看！”灵玉生怕父亲发作，急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听到灵玉提到壶，潘四爷还不甚明白。灵玉赶紧扶起慧真，将他的脚板抬起，潘四爷仔细观看那胎记的形状，觉得果然与太极壶的盖子极其神似，而且更有一股天然的神韵，宛然便是阴柔之状，直是神功天成，非人力所能想像。潘四爷大喜过望，叫道：“妙啊！康疯子果然不疯了。我想就是这个样子，你赶快照着做一个。”

　　灵玉见父亲开心大笑，于是板起脸嗔怪道：“你刚才进门的时候跟捉贼一样，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潘四爷连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对门口的李三训斥道：“他们在干正事！你干什么大惊小怪啊？”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李三连连点头赔不是。

　　慧真觉得今天无意之中的大发现，实在是侥幸，感慨地说：“这还是灵玉小姐发现的呢。不是她，小僧即便铁鞋踏破了，也不会注意到脚底下呀。”

　　“这一切都是缘分哪。我看你啊——该还俗了。”潘四爷望着慧真，意味深长地说。

　　此后数日，慧真日日在龙窑前忙碌。灵玉每天守在他旁边，帮着调泥弄砂，看火守窑。她是富家小姐，以往哪干过这些事情？一天下来满脸煤灰，衣服、头发上沾满草屑，却乐此不疲。潘四爷看在眼里，感到世间万物机缘巧合，实在是天意使然，非人力所能强求，所以也不再拦阻女儿。

　　这天，壶盖终于制成，潘四爷特地在花园中摆设香案，陈列供品，祭拜神灵和祖师。众人随他一同上香跪拜。之后，慧真将新制的盖子合在壶口，说：“时辰已到，请取清水倒入壶中，一显无穷奥妙。”

　　潘四爷先对着太极壶拜了几拜，然后将水注入其中。随着几缕清烟飘荡而出，潘四爷将盖子扣上。众人一阵惊叹，只见如同日华月晕般的光芒从壶身闪出，在光芒中，一行古字顷刻间隐隐显露出来，而且环绕壶身微微转动。众人仔细分辨，却一字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