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0-07-12 来源:紫砂之家
雍正的壶
当雍正捧起那柄壶,他就不再是那个一国之君雍正皇帝。
司库常保呈进的这件宜兴壶让他短暂忘记了自己仍处在一段与浙江士人的恩怨纠葛当中,他发现,经由精通历算几何和西方透视学的内务府大臣年希尧多年的烧制和改良,这些同样来自浙江的器物已经没有了他所厌恶的“外造之气”,土都能如此,又何况人呢。
像对待逆反文人一样,雍正在这些器物中同样表现出他与生俱来的偏执。《养心殿造办处各作成造活计清档》中清晰记录了雍正元年到雍正末年造办处成造活计的所有账目,包括他的旨意、制作要求、交活时间、由谁来拿,由谁做,由谁领走,他是否满意……
在这些琐碎的流水账中,雍正竟对每一类器物都做着具体的评判,这个日理万机的皇帝始终相信自己同时也是正统皇家艺术的捍卫者。而对于这些宜兴壶,他更是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兴趣,他甚至屡次命他的工匠将它们的造型照搬到银器和珐琅器上,可他一方面欣赏它们朴素的造型,一方面又在内务府中下达“往精细里做”、“要文雅”、“要秀气”的谕旨。似乎是来自皇帝身份的慷慨与宽恕的挫折,坚定了他对于民心更容易塑造的器物的“龚造之式”——这个唯一标准——苛刻的制定。
但一墙之外,雍正就变成没有了面孔和想象的天子,靠天为生的农民从未因为他的祭祀而受到过上天的恩泽,无上权力转化成普世影响的日子也遥遥无期。而他当然也不会知道,那些让他烦恼或着迷的根源究竟来自怎样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之一
苏东坡到达阳羡前,已经属于外面的世界。
像大多数在政治上失意的文人一样,此时的他也早已云游过四方。这些文人们对于政权的疏远不断被转化成地理上的距离。但没有什么地方比阳羡更吸引苏东坡了,“吾行四方而无归兮,逝将此焉止息。”他用自己仅有的积蓄在阳羡独山南麓买了200亩田,在经历了乌台诗案、被谪黄州和丧子之痛之后,这仿佛正是他20岁时所见的“和平世界”。
苏东坡背靠着身后那座50米的山,仰头饮下金沙泉水冲泡的茶。便成了山和水之间的传说。
但在这个盛产阳羡贡茶和紫砂泥的地方,嗜茶成癖的他和他的那把提梁壶与紫砂壶起源的关联仅仅是一次虚构。根据《阳羡茗茶壶系》、《阳羡名陶录》以及《宜兴县志》这些宜兴本地史籍的记载,紫砂壶最早应该是出自明代一名名叫供春的家童之手,他随明代学宪吴颐山在金沙寺读书时,用给使之暇学习了僧人的制壶方法,亦淘细泥抟坯,加以在造型和创作技术上的提高,他的作品在当时就被赞为“栗色暗暗,如古金铁,敦庞周正,允称神明垂则矣!”
苏东坡不是第一个造壶的人,当然也不是第一个造壶的文人。在漫长的封建时代,几乎没有一种手艺能唤起士大夫和知识分子们的热情。但他却是一种姿态的缩影,世代的文人在壶中为自己微缩了一个小世界,将对自己内心的塑造附加在器物之上,格、古、高、逸,是壶也是他们自己,如同雍正更为庞大的“恭造之式”。但壶内与壶外,则又是他们出世与入世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
所以在第一个垂范的嘉庆溧县县令陈曼生之前,这些文人们也许都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止水世界来自窑工们持续两天两夜的身体炙烤。他们只看见50米的蜀山上,火光经由暗红、鲜红变成耀眼的白色,像是他们一生仕途的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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