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继周：济南英雄山文化市场老摊主 紫砂壶的锔艺人

　　在日本东京博物馆，珍藏着一只青瓷茶碗，它釉色晶莹、做工精美，被古时的日本奉为国宝。这个国宝有一个奇特之处，就是在碗的底部，有一道弯弯曲曲的裂纹，裂纹上工工整整地修补着几枚锔钉。锔钉呈黑色，状似蚂蟥。这就是日本著名的文物—蚂蟥绊。根据日本儒学家的记载，这几枚锔钉来自中国明朝的匠人，它们虽然算不上美观，但却使当时已经破裂的国宝完整复原，并且完好无损地保存至今，这不得不算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在中国国内被称之为 “锔艺”，从它诞生之日的一千多年以来，它一直是中国普通百姓锅碗瓢盆的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项生活所需。

　　紫砂壶中，静浸着老摊主几十年似水的匆匆年华

　　据山东广播电视台公共频道《真相力量》报道，济南市英雄山文化市场是国内最繁华、最具特色的四大文化市场之一。在市场的深处，有一个就连常来的老人们也记不得年数的老摊儿。摊位前陈列的两只精美绝伦的紫砂壶常常逗引着路过的老老少少们流连驻足。就在这紫砂壶中，静浸着老摊主几十年似水的匆匆年华。老摊主已年逾古稀，他的名字叫于继周。

　　“这里有一块碰下去了。这里有个断碴，这个裂纹从这里上这里来了。你这边还一个。大约得60个锔子。6块钱一个。”老主顾：“原先不是，两块三块。”

　　于继周：“这个事儿啊，俺给你报价就6块钱一个。你要是个数少一点行。这个缝啊，比如说需要用40个，实际弄上30个价格是便宜了。可是不如40个结实。这个事你定。”偶尔有老主顾拿着碎裂的紫砂壶寻来，他与壶之间那种静谧的默契就暂时被打破，要是老主顾一时心疼钱，还一还价，老摊主的倔脾气这时就暴露无遗了。

　　于继周：“这个价格啊不能随便还，俺就说一口价。”于继周：“(要砍价的话)不给你干，绝对不给你干。5635 这是工艺品，这不是机械生产，是工艺。5820 这个材料不值钱，但是我的工在里面，我的心血在里面。”

　　于继周眼中，破损的紫砂碎片是有灵性的

　　在于继周看来，金银有价、手艺无价，这破损的紫砂碎片是有灵性的，修复时若不灌注十二分的心思，它就不会重新灵动地复活起来。这就是锔艺，在旧时，它原本是一门专门修补陶盆瓷缸等器具的手艺。“细瓷碗得五毛钱一个，一分钱一个锔子，锔上十个才一毛钱，买一个得五毛

　　锔艺的载体是锔钉，它的制作最见功力。锔钉原本就是这一根粗细均匀的铜丝，锔匠必须三锤头砸出一个锔子，否则就出不了徒，而这铜丝的命运也就拿捏于这锤子的力道之中了。”

　　于继周：“用锤子砸铜丝，用剪刀剪下来。再用钳子将锔子弯成钩状。”“一做做几千个，用卡尺只选三个整的锔子，二个九的也不用，三个一的也不用。只选三个的。3109从美观上看，三个最好，从机械长度上来看，三个最结实。”

　　锔艺堪称毫米间的艺术，要达到美观与实用的双重目的，从锔钉的大小、到锔与锔之间的距离，再到锔补时打眼的深浅，都要分毫不差。“人的眼睛分辨率很强……人家一看你的锔子大的小的、胖的瘦的全上去了，人家一看不好看啊。人家说你奶奶爷爷孙子全上去了。”

　　自然的裂纹成了这把壶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烙印

　　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这门手艺。将大小尺寸分毫不差的锔子挑好备用、裂开的瓷器对缝缠牢，剩下的就是这金刚钻上的功夫了。“壶上三个毫米的锯子，你要是打眼的时候也要打三毫米多一点深，锔子中间如果是三毫米宽的话，你打的孔就得稍微大一点，这样锔子进去的时候紧，能扣住，要求是钩紧、附实，要求锔子必须趴在壶上才行的。”

　　钻头要沾水，才能保护器皿免受高温的伤害;深浅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要保证器皿不破裂又要使锔钉能钩紧附实。“全神贯注干活，要不然我一走神，打眼的时候打偏了，打滑了，那坏了，滑的时候一划划一溜4655紫砂硬、瓷的软，从打眼上看，瓷壶好干，紫砂不好干。瓷壶别打深了，如果你打紫砂壶能打0.5mm的力气用来打瓷壶的话，就能打出1mm，全靠手上控制。”

　　最后将锔钉的两足内扣，钩紧器皿，锔身砸成塌腰。破裂的器皿就这样又重新被牢牢得箍了起来，继续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其实早在清代，就有锔艺匠人开始试着将锔钉拼成美轮美奂的图案，材质也从铁扩大到金银铜等名贵金属。这使得锔艺从百姓修修补补的简朴生活中走出，开始成为一种赏心悦目的高雅艺术。特别是当紫砂壶从普通瓷器的锔补中脱离出来，开始呈现它独特的艺术魅力之后，一种奇妙的风尚也瞧瞧的时兴起来。

　　“这种就是撑碎了，再用铜锔子锔起来，然后把、嘴包铜，实际上把、嘴都没坏，只是喜欢。”将装满黄豆的紫砂壶放入30-40度的温水中浸泡。不久以后，这把名贵的紫砂壶在黄豆自然的胀力下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一切顺其自然，如果你要求给我撑两半，那办不到。撑得块数和裂纹的形状一切顺其自然，有要求办不到。就是每一把壶都是独一无二的 从来没有相同的，撑得裂纹、焗的锔子，从来没有相同的。”

　　随着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这条自然的裂纹成了这把壶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烙印。 “早晨五点钟起来就干，干到晚上十点，一气呵成，中间不能停，一停就废了。”锔钉与壶身就这样完美得融为一体了。“每干完一个壶，人家一拿走，总感觉到有点失落，就好像丢了点什么东西似的。”

　　有人说，生活、生活，多少有些生涩，可如果你把它做熟了，它也就成了一项美的艺术。生活中难免磕磕碰碰、难免遗憾常留。然而，如果你将这磕碰、这遗憾统统抖搂进一把紫砂茶壶，伴着袅袅的茶香与淡淡的苦涩，慢慢地品尝、细细地咂摸，咂摸出修修补补中惜物惜福的一丝知足与承受，中国人的那份细水长流的恬静与无与伦比的智慧也就镌刻于这一枚枚金铜色的锔钉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