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10-14 来源: http://www.zisha.com
蒋彦亭是紫砂大师蒋蓉的伯父。许多人是先知道蒋蓉,才知道她还有个引领她出道的伯父蒋彦亭。其实蒋彦亭不是没有名气,清末民初的紫砂收藏界,谁都知道蒋彦亭的名字。当时的紫砂艺人,通常走两条路。一是拜名师,然后死守着一手技艺,不问天昏地暗,吃糠咽菜地做壶,也不管卖得出卖不出;正所谓穷欲弥坚,不坠青云之志。还有一条路,就是去上海,给古玩行仿古壶、做枪手。民国时期的许多著名艺人,都有在上海当仿古枪手的经历。蒋彦亭当属那些人中的翘楚,他尤擅仿作,所制传器古气盎然。上世纪初上海的紫砂古玩界,玩壶的方家都喜欢陈鸣远的传器,哪怕能得到他的一件仿品。可是,陈鸣远从来只有一个。仿陈鸣远的艺人倒是有一批,但有些人是狗尾续貂。蒋彦亭则是“陈仿”工手里最厉害的人之一。蒋蓉曾经回忆,伯父做壶的时候很快乐,壶做好了,在壶底打印章的时候,伯父的心情就像阴天一样了。壶是他做的,却必须打上别人的印章,一会儿陈鸣远,一会儿时大彬。就像自己生的孩子,却要姓别人的姓一样。当时蒋彦亭带着老婆孩子住在上海的亭子间里,每天的开销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他只能躲在古人的背影里挣一口饭吃。一个才艺绝佳的铁血男儿,不可能不想着建立自己的功名,既然自己的真名不能用,那就用一些别号吧。什么“志臣”、“鸿臯”、“嬊庭”“访雪山人”。
像顾景舟、裴石民、王寅春这样的紫砂艺人,在上海做了一段时间仿古茶壶,先后回到了宜兴。蒋彦亭则不然,他跟“铁画轩”有着太深的关系,老板戴国宝不让他走,实际上蒋彦亭早就成了“铁画轩”的台柱子。他的朋友圈子在上海,生活的惯性让他不可能有太多的选择。一个艺人的创造力都有一个最佳喷发期,过了创作的黄金时期,好日子就找不回来了。年复一年的仿作,极大地消解了蒋彦亭的创造能力。到最后,就连起码的自信也没有了。中年后蒋彦亭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人变得非常消瘦,精气神在一天天减弱,老天爷有时就这样不讲情面。蒋彦亭自感来日无多的时候才决定回到宜兴老家去,大上海就像一台巨大的机器,吞噬了他几乎全部的青春热血与才情梦想。
后来有方家评点,说蒋彦亭最大的功绩,莫过于发掘培养了侄女蒋蓉。据蒋蓉回忆,她9岁时玩捏的一颗紫砂花生就让她的伯父大人震惊不已,蒋彦亭及时地把那件小侄女的处女作推荐给“铁画轩”的老板戴国宝看。后来,在蒋蓉的一再要求下,蒋彦亭终于带她去了上海。旧时手艺人非己出不传,己出之中,传儿不传女。蒋彦亭能够把蒋蓉带到上海,而且一直住在自己拥挤的家中,实际上提供了许多机会,这一点非常不易。在蒋蓉的回忆里,伯父蒋彦亭一生最难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堂堂正正地在自己满意的壶上打上自己的印章。实际上,当年做枪手,全为稻粮谋,他会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是仿古作品,买家明鉴且自便,所以一点也不卑鄙。今天的紫砂“枪手”则不然,壶明明是假的,他偏说是真的,还伪造名家证书、手迹,一副道貌岸然,绝对是在紫砂的金字招牌上抹黑。蒋彦亭们九泉有知,一定会痛心疾首。
历史记住了蒋彦亭,虽然他几乎没有留下打上自己印章的传世作品。人们打开民国紫砂的浩繁卷帙,在满天流星般穿梭的过往人物中,依然圈点着蒋彦亭的名字。大家记住的是他的风范、他对紫砂的忠诚。仅存的资料显示,有个名叫金斯伯格的英国人,收藏了蒋彦亭制作的一只白泥花瓶,这位可爱的老金觉得它非常具有东方审美神韵。当然他并不知道它的主人的真实姓名,因为,蒋彦亭一如既往地隐去自己的名字,署的是“访雪山人”,金斯伯格不会知道,在这个中国紫砂艺人潇洒的雅号背后,埋藏着多么巨大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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