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九章(4)

　“柳叶，柳叶，柳叶，柳叶……”潘四公子痛惜地喊着，向她的背影直追过去。

　　当晚，潘天赐费尽了口舌，竭力辩解自己平生是“好壶不好色”，但夫人却死活不肯听，坚持要把柳叶逐出府去。潘天赐不知老妻为何突然打翻了醋坛子，他收留柳叶，其实大半也是为那把太极壶，可是想留壶就要连人一起留下啊，若是向一个弱女子强抢豪夺一把古壶，自负儒雅的潘天赐着实做不出这种事情。然而，潘夫人就是不给丈夫留这个情面，她在白 天早已看出柳叶与潘四公子的情感不一般，无论柳叶是跟潘天赐做小，还是嫁给潘四公子为妻，都是潘夫人不能容许的。说到气头上，潘夫人竟半夜将李三吆喝起来，命他打点行装，准备立即回北京。潘天赐好不容易才把夫人劝住，但是看到李三，他却想到了一个三全其美的主意——既可以留下人，也可以留下壶，夫人还不会埋怨。

　　于是，潘天赐在第二天早晨吩咐李三，让他照顾好柳叶，寸步不离。李三为人实诚，早已感激柳叶在押解途中对老爷的悉心照料，何况更知道她与潘四公子两人的情义，心目中早就将柳叶当做了潘家的少奶奶。他欣然从命，整整一天侍候在柳叶左右，当真是寸步不离。直到天色大黑，柳叶回到卧房，李三才觉得自己终于不折不扣地交差了。

　　柳叶正待就寝，忽然潘天赐敲门而入。

　　“昨天，让你受委屈了。”潘天赐的话满含歉意，“夫人出身于富贵人家，脾气是倔了一点。有时候我也是得过且过啊。”

　　“大人，小女在府上，如果有什么让大人为难之处，我愿意离开，以避免大人和家人的不和。”柳叶暗想，潘天赐多半是要说服自己离开潘府，于是主动提了出来。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只要能够忍让一点就行了。”潘天赐连连摇头。

　　“我只想侍奉大人，毫无非分之想。只是，如果因此让夫人误会，我想我还是离开的好吧。”

　　“你这么明白事理，让人更加地看重你呀！我在想……我想替你保个媒，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呀？”

　　“大人怎么想到给小女保媒呀？”柳叶骤然一惊，听潘天赐的口气，绝非是为了潘四公子。

　　“说来也是缘分哪！你刚才看到的李三，他跟了我很多年，我现在把他留在府里当管家。他这个人忠厚老实，靠得住，至今未娶。我在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个月下老人。你觉得如何呀？”潘天赐说罢，仔细地端详着柳叶的表情。

　　柳叶如水的双眸泛起一层薄雾，却没有显得诧异和惊骇，而是淡淡地回答：“柳叶这样的出身，怕配不起李管家，这万万使不得。大人不要过分抬举柳叶，我怕玷污了李管家和潘家的名声。”

　　“你能够洁身自好，已经让人很钦佩了。更何况我们潘家已经退出官场，现在也是平民百姓啊，还讲什么身份呢？只要是好人，一切都可以从宽。这李三能够娶到你，是他的福分哪！”

　　“大人，小女命苦，自幼落入风尘，后遇大人和四公子几次相救，才免遭横祸。我只是想终生侍奉大人，以尽我的报答之心，望大人垂怜！”柳叶的回答看似卑微，实则十分决绝。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还恋着四公子？”潘天赐的口气变得凝重了几分。

　　“我不敢有非分之想！”柳叶依旧低声回答。

　　就在潘天赐在柳叶面前为李三提亲的时候，潘四公子将李三叫到自己房间，厉声问道：“李三，柳姑娘的事儿，老爷是怎么跟你说的呀？”

　　原来，就在今天傍晚，潘天赐已经告诉儿子，打算将柳叶许配给李三，而且准备选一家豪门大户的姑娘，为潘四公子提亲。潘四公子觉得父亲的主意未免荒唐，于是一再阻止，竟惹得潘天赐大发脾气。于是，他只得将李三叫来质问。

　　“老爷给我保了门亲事，他也没说是谁……”李三被问得昏头昏脑，“他只是让我……这两天多照顾照顾柳叶姑娘。”李三压根想不到，这两件事对他而言，其实就是一码事。

　　“以后，柳姑娘的事儿，不管老爷跟你说什么，你都别跟着掺和。知道吗？”潘四公子见李三被蒙在鼓里，也没法对他发脾气，只得提醒道。

　　“我知道了，我听四少爷的。”李三觉得摸不着头脑，但对主子的话，他向来是毫不违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