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六章(3)

“啊大人，住手啊！”潘天赐见爱壶即将粉碎，心痛如锥，也顾不了上下尊卑了。

　　“你敢让我住手！”钦差手起壶落，碎片四溅。

　　“大人！您摔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啊！”潘天赐惊呼道。

　　“这些烂泥疙瘩还他妈是古董！我……我摔的就是你这些宝贝。”潘天赐的哀求，仿佛使钦差找到了报复他的最佳手段，他又一挥手，另一只名壶也随之粉身碎骨。

　　“三日之内，必须把柳叶给我送到。要不然我要你的命！”钦差出够了气，拂袖而去，临走是怒冲冲的警告。

　　“来人哪！”望着满地紫砂碎片，潘天赐发疯般地呼喝着。

　　李三、冯师爷和几名差役闻声冲入书房。

　　“连夜给我封住所有的关口要道！”潘天赐如同被抛弃在荒野中的狼，绝望地咆哮着，“把那不孝的孽障、妖女，给我抓来！”

　　差役们领命而去。望着在灯烛下兀自青光莹莹的紫砂碎片，潘天赐五内俱焚。他伏在地上，将一把紫砂碎片捧到胸前，放声痛哭。

　　“报告阎都头，捉到一对形迹可疑的男女。”

　　“带进来！”邵伯闸缉私尉阎武吩咐道。

　　面对带进帐内的“疑犯”，阎武却愣住了：“潘公子，你怎么来啦？是不是潘大人他……”

　　“不瞒你说，我现在是扬州府和盐运使司要捉拿的要犯。”潘四公子眼见逃不脱，索性横下心说了实情。

　　“不能吧！此话怎讲？”由于尚未接到潘大人的指令，阎武对潘四公子的话浑然不解。

　　“有人告了家父的御状，钦差大人到扬州查案。可这个钦差不仅好钱，而且好色，他看上了我的心仪之人——”潘四公子被捆绑着，他扬起下颌指了指柳叶，“柳叶小姐。家父是迫于无奈，让我将柳叶小姐送到钦差大人下榻的阳春别馆。在途中，我带着柳叶小姐逃了出来。现在，落到阎大人手里。阎都头，你就带着我们两个人，去邀功请赏吧。”

　　“哈——哈哈——”阎武闻言，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对着灯烛仔细打量着柳叶，忽然爆发出一阵粗犷的开怀大笑。“公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柳叶姑娘的大名，本人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大丈夫取色，也要取之有道，不可强取豪夺。你们到了我的地盘，就安心地住下。扬州知府管不了这儿，也没人敢打扰你们。潘大人处，我会派人前去，让他老人家放心。”

　　“此事万万不可让家父知道！”潘四公子恳求道。

　　“也好。眼不见为明，耳不闻为静。”阎武暗暗打定了主意——将这对私奔的情侣悄悄放掉。

　　就在潘四公子和柳叶刚刚被松绑，阎武准备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忽然帐外士兵高声呼叫：“知府大人到！”

　　潘四公子、柳叶对视了一眼，顿时惊得面无人色，眼看帐中只有一桌一榻，全无躲避之处，于是索性向帐外逃去。哪知就在此时，帐门大敞，扬州知府焦湛之已经迈着官场上的方步，一步一踱走进帐中。

　　“焦大人光临，怎么不事先通告一声？”阎武一边上前见礼，一边焦急地考虑着如何拖延时间。

　　“阎都头，我要是一声张，还能见到这两个逃犯吗？”焦湛之油光红润的面颊，泛着狡猾的微笑，威风八面地对下属呼喝：“来人！把他们俩带走！”

　　“且慢！这二位是我的客人，你为何要抓他们？”阎武挺身阻止。他此刻横下心来——反正自己尚未接到潘大人的指令，而焦湛之虽然权倾扬州，却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他们俩可是钦差大人亲自圈点的要犯！”焦湛之故意把“钦差大人”和“要犯”说得很重，试图以势压人。

　　“焦大人，在我的地盘上拿人，还得要有证据！不妨让我一看。”阎武的话，其实是在提醒焦湛之——邵伯闸并非扬州地界，身为知府亦无权越界捕人。

　　“大胆！皇土之上皆为臣民！你一个小小的都头，竟敢违抗圣命！来人，一块带走！”焦湛之有恃无恐地咆哮着，他身后的士兵，同样有恃无恐地直扑向阎武。

　　“谁敢！”阎武暴怒了，他猛一挥手，邵伯闸的士兵们也纷纷聚拢过来，一时双方人马怒目对峙，刀剑出鞘。

　　“且慢！我跟你们走。但此事和阎都头没关系！”潘四公子眼见事态危急，不忍连累阎武，他挺身阻挡在双方的刀锋之前。

　　“嗯——”一声冷喝，一名穿着黄马褂的钦差侍卫走进帐中，对着阎武高举起一柄披挂着明黄色锦缎的宝剑。

　　“尚方宝剑……”阎武浑身被寒意笼罩，双腿一软，屈膝跪下。

　　已经三更时分，正在灯下起草奏章的潘天赐，接到下属禀报，说潘四公子和柳叶已在邵伯闸关口被知府焦湛之擒拿，而且焦知府还抓走了邵伯闸的缉私尉阎武。潘天赐心中虽然震惊，但毕竟救子心切，何况焦湛之竟然专横跋扈，越权捉拿两淮盐运使司的下属，更令潘天赐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下令连夜赶往扬州府衙质问。按常例，平日出行都要坐官轿的潘天赐，此刻却破例地喝令备马。

　　不承想，当潘天赐催马飞驰，趋从的衙役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扬州知府衙门时，无论怎么叫门、打门，扬州府衙都大门紧闭，全无人答理。潘天赐愤怒稍息，想到焦湛之此刻定然住在“阳春别馆”，而守衙的差役也定然是事先得到了知府的吩咐，才死活不开门。于是，潘天赐索性豁出去了，带领人马直奔“阳春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