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6-12-07 来源:紫砂之家
“是壶啊。”潘四公子莫名其妙地回答。
“是人!是无言的灵魂。”康半仙忽然慨叹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会变,会变老会死!可这壶呢?越变越美,越养越好,越老越值钱!”
“有道理,有道理啊!”潘天赐附和着高呼起来。
“再看啊,油光细亮,用手摸一摸,可手溜圆,而且还冬暖夏凉。你说是这壶好啊,还是女人好呢?”在半幅残月的映照下,细腻的紫砂壶身发出淡淡的乌青色光泽。康半仙轻轻地摩挲着,仿佛在抚摩一个容易受伤的灵魂。
第二天一早,潘天赐邀请康半仙到扬州有名的富春饭店吃早茶,那里的小笼包子名甲扬州。今天他心情格外舒畅,眼看钦差大人步步进入自己设的套子,儿子也仿佛开了窍,一大早按自己的吩咐,抬了一顶轿子到多宝巷的莲花书寓去接柳叶。自己的苦心筹划马上就能实现了,潘天赐志得意满,决定和康半仙“浮生偷得半日闲”,好好闲暇一早晨。
就在早茶刚开局的时候,丁山的壶商蒋贵仁又恰好赶来,用讨好而又神秘的口气告诉潘天赐:那把阴阳太极壶有下落了,听说就在宜兴。潘天赐有一搭没一搭地请他帮助自己寻找,并许以重酬。蒋贵仁落座后,又将一张银票奉上:“潘大人,这个是您的份子钱。”
望着有些茫然的潘天赐,蒋贵仁解释道:“上回您没给在下这个机会,写了那么多的好壶铭,分文没取,还差点儿耽误了大事!这事在下一直于心不忍啊。这批壶卖了个好价钱,我哪能独吞呢?”
“我替你写壶铭,是因为我喜爱壶艺。你这银子,我万万不能收。”潘天赐回绝道。
康半仙却一把将银票抓了过来,改词变调地吟唱着:“千里送鹅毛,朝廷管不着啊!”
潘天赐饶有兴味地望着摇头晃脑、自得其乐的康半仙,心中悄然联想到待会儿钦差大人见到柳叶的美色时,那副垂涎欲滴、欲火烧心的丑态……
就在潘天赐舒心吃早茶的时候,潘四公子却是有别样的心境。他含泪看着轿子停在莲花书寓的院子里,竟然失去了走进柳叶房间的勇气。
“人家是盐运使专门点名要你,而且那是伺候钦差大臣,你说我能不同意吗?”在柳叶的卧房,老鸨半是埋怨半是开导地劝说着,“你说这傻孩子,这不是你有福气吗!人家就看上你啦。我跟你说呀,那个潘公子他不能指望。早晚的事,给谁不是给啊?你说是不是?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你不挣,你傻呀!我告诉你,这种好事,摊上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
见柳叶依旧无动于衷,老鸨又气又急又艳羡地说:“今天你给我犯上倔了是吧?我告诉你,我要是再年轻二十岁啊,轮不着你!”
“妈妈,你不是说这是好事吗?你跟别的姑娘说,让她们去吧?”柳叶不软不硬地顶撞了一句。
老鸨也真动气了,一把拽住柳叶向房外走去,一边一叠声地叫道:“我就不爱听你说这话!你自己跟盐运司的人说去,人大厅里等着你呢!去,你去,去!”
大厅内,老鸨讨好地媚笑着:“潘公子,让你久等了吧?我们柳叶打扮得干干净净,来见你了。”
说着,老鸨将神情木然的柳叶向前推了推。潘四公子却同样神情木然地凝视着柳叶,四目相对,却无言无泪。
“你们都先出去,我跟小姐有话要说。”潘四公子全然不理睬满脸媚态的老鸨。
老鸨和差役们都退出了大厅,老鸨还特地将门关闭了。二人独处,柳叶的眼泪仿佛复活了,她泪流满面地卷起衣袖。“啊——”潘四公子惊得倒退了一步,只见柳叶那白腻如脂、圆润如玉的手臂,斑班驳驳地排列着十余条伤痕,瘢痕犹新,显然是最近刺伤的。
“公子……公子走的每一天,我都把它刻在上面。”柳叶忍泣而言,语气之中,说不出是悲、是怨、是哀、是盼……
潘四公子见了伤痕,犹如一刀刀都刺在自己的心肝上、魂魄上,他不禁悲从心起,一把搂住柳叶。“钦差大人……要你今晚到他的别馆。”他忍痛说道。
“钦差大人要我……”后面的话,柳叶没说出口,她不知潘四公子是否已经决心将自己作为厚礼进献他人。
“是家父让我送你去的!”
“是潘大人的意思?”听到潘四公子这句话,柳叶蓦然间下定了决心。“潘大人有恩于奴婢。公子,你我的缘分,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到了尽头了!”
说罢,柳叶平静了,她对着门外吩咐道:“妈妈,给我上妆。”
当晚,钦差再度驾临盐运司衙门,他心中的恼怒,实非言语所能形容,恨不得请出尚方宝剑,将潘天赐的脑袋一剑砍下来。
“潘天赐!你弄虚作假,欺骗钦差,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潘天赐跪伏在地,他早已得到下人禀报——送到“阳春别馆”的轿子,撩开门帏时竟空空如也,其中既不见了钦差艳羡已久、必得之而后快的柳叶,连儿子潘四公子也不见了踪影。结果当然只有一个——这个不肖之子,竟然和柳叶私奔了。但是,这种事情又如何能向钦差解释?枉自在宦海沉浮半生,潘天赐一时瞠目结舌。
见潘天赐不语,钦差更是恼怒益增,他将怒气发泄到了红木花格子上,抄起上面陈列的一把壶,就要往地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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