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八章(3)

　金嫣然怔怔地望着那尼姑的背影，那尼姑忽然开口说：“你第一次来这儿以后，我就在等你了。”

　　听声音，竟然是妙香。

　　“那时候，你怎么知道我会出家呢？”金嫣然意外地问。

　　“你是潘家的女人。独卧青灯古佛旁——是你抽的签。”妙香缓缓起身，走到金嫣然面前，从僧袍中探出手掌，抚摩着她的头顶，开示道：“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目送金嫣然离去后，潘四爷总是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他隐隐产生了一种预感，仿佛一家人的生离死别之日，已经不远了。他在书房拿了本书排遣心情，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就在他失魂落魄的时候，李三的声音渐渐由远而近地传来：“四

　　爷……四爷，不好了！”

　　潘四爷骤然一惊，却见李三已经跑进书房。只见他气喘吁吁，衣服被撕破，满身尘土，额角青肿，“扑通”跪在潘四爷面前，声音颤抖地说：“小姐……小姐被人绑走了。”

　　潘四爷心中猛然一紧，急问：“啊！快点……快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是日本人哪！老爷……”李三失声痛哭。

　　潘四爷心焦如焚，就在他连夜思索对策的时候，小六子忽然拿着封信跑进来，说是有人偷偷塞到门缝中的。

　　“拿壶换人，残壶换残人，完壶换完人。”信上寥寥数字，却显得杀气腾腾。潘四爷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他完全明白了。此刻，除了求助警备司令部之外，没有办法可想了。

　　第二天一早，潘四爷急忙拜会了警备司令阎如何。听说潘府的大小姐被劫，阎如何也大为惊讶，怒问：“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估计是谁干的？”

　　“还不就是那个姓董的。”潘四爷肯定地说。

　　“妈的，这还了得！潘老板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马上去找那个姓董的，让他把人给你送回来！”阎如何说着，命卫士在这里伺候潘四爷，他立刻带领人马赶赴董府。

　　没等一个时辰，阎如何就已回到警备司令部。潘四爷连忙迎上去，满怀希望地问：“阎司令，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阎如何又气又恨又无奈地骂了一句：“这他妈董二，可真会玩，把家变成会馆了。”

　　原来，阎如何带领士兵来到董府门口，恰好见到董二父子送客而出。董二见门口站着一排列队的士兵，不但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冷笑着迎了上去：“阎司令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什么风？办案风！”阎如何狠狠地说。

　　“阎司令真是大忙人啊！整天忙着到处逮人。不过今天敝处可不太方便，阎司令有什么案子，还是改天再来吧。”董二故意拖长声，拿腔作调地说。

　　“你好大的口气啊！”见董二言语狂傲，阎如何动怒了。他一挥手，准备命令士兵冲进去搜查。

　　董二却挺身挡住他，指着门口的一块牌子，又指了指两个从大门走出的身穿和服的日本人，狐假虎威地说：“您看，您再看——这里面有你要问案的人吗？”

　　阎如何方才发现，董府门前多了块白底黑字的牌子，上面的中国字是“日本会馆”，旁边还有一排弯弯曲曲的日本字。阎如何心中登时一沉，无计可施，转身准备离开。

　　董二又追上来，寻衅似地问：“井上先生已经来了，阎司令去会会他吧？”

　　“公务在身，不去了。上车！”阎如何敷衍了一句，命令士兵们回去。

　　“上回你们之间闹了点小误会，这回正好有这个机会，我替你们俩说合说合。井上先生也是军人出身，喜欢交军人朋友。”董二阴笑着讥讽。

　　阎如何强压怒气回答：“改日我一定来！”

　　“阎司令走好啊——”汽车发动了，身后传来董二挑高的尖锐话音。

　　阎如何向潘四爷转述经过之后，无可奈何地说：“是啊，日本人的会馆，所以我也不便进去要人了。再说了，我们终究也没个证据嘛。”

　　“那该怎么办呢？”潘四爷急问道，他此刻已是六神无主。

　　“潘老板，你先别着急。一个大活人，他能藏得住吗？迟早都要露面的。我暗地里先派人查访着。”阎如何安慰道，随即吩咐手下化装暗访。

　　潘四爷焦急地连连叹息，但眼下无法可想，只能静等消息了。他忽然想起慧真，如果有这小和尚在，自己多少还能有个帮手。

　　而此时，慧真已经回到了华安寺。虽然他远远就见到大雄宝殿已经重新屹立如初，而且崭新夺目，但当他走进寺院时，却发现人迹全无，四下一片沉寂，处处显得凋零空旷，以往的师兄弟们都不知哪里去了。他试探着走进大殿，只见佛像和供桌也是崭新的，却落满了尘土。梁柱之间似乎油漆还未干透，但已经结满蜘蛛网。

　　慧真心中伤感，漫无目的地搜寻到了后院，忽然发现山石上坐着一个人，正闭目打坐。定睛一看，原来是康半仙。他登时惊喜过望，叫道：“这不是康大师，康老先生吗？”

　　“我非先生，可我老了是真的。”康半仙睁开眼睛说。

　　“您怎么在这儿啊？”慧真意外地问。

　　“自古儒释道是一家，我如何不能来这儿啊？”

　　“原来您也信佛，请原谅小僧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