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0-07-14 来源:紫砂之家
花看半开酒饮微醉
——聊访青年陶艺家黄政和他做的壶
黄政,1977年生于江苏宜兴,1995年起开始跟随民间多位制壶师傅学习制作茶壶,十几年来一直致力于在传统基础上对紫砂壶的外形、构造等进行独到的尝试,尤其在紫砂双色双层泥片手工制作薄胎壶上找到了自己的突破口,他的双色双泥片薄胎壶,无论是从工艺技术难度,紫砂泥性与烧成的掌握难度,还是紫砂本身极佳的透气特性和紫砂造型的内美元素,都是独一无二独树一帜的。宜兴八面来风堂编辑策划部在筹划“宜兴民间十佳残疾人制壶能手”等民间活动时,发现了黄政这位极具潜力和极具收藏价值的青年紫砂陶艺家。紧随编辑的笔迹,我们一起来品读黄政这位小隐于市的民间艺术家。
一
“我只会做壶,不会讲壶,所以没什么好记的”
黄政见我拿出纸笔,笑着说到。
我愣住了,犹豫一会儿后,便把纸笔搁到了一边。
“如果你写的东西都是听着记录下来的东西,那你写的东西就不是你的东西,跟做茶壶一样,只是跟着前辈的步调,是做不出属于自己的茶壶的,”黄政边泡茶边说道:“来,喝茶。”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口里漫延着淡淡的茶香,脑子里萦绕着这句简单却意犹未尽的话。
在经过与黄政的一番交谈后,脑海中这句话越来越鲜明,越来越清晰。
当言及对制作紫砂壶的感情时,黄政说:“我喜欢做茶壶,但并不痴迷。”“厌恶”和“痴迷”是一条线段的两个端点,而他,神情淡然地站在中间,带着欢喜的心情,心无旁骛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正如朱熹所说: “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的确如此,“喜欢”过了便是“痴迷”,“喜欢”不及便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黄政用不偏不倚的心,恰如其分地平衡并融合着工作和生活。
18岁是黄政的一个人生转折点,也是他紫砂壶创作的起点,当问到“为何选择创作紫砂壶”时,黄政笑了,眼底漾起一抹淡淡的沧桑感,上扬的嘴角隐约着千丝万缕的思绪,似乎回想到了当年,良久,最终化为浅浅的叹息:“生活所迫。”
不是出于豪情万丈的热爱之情,也不是由于丁山耳濡目染的紫砂艺术,更不是因为如同巧遇黄石公的张良一般遇到指点名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生活所迫”,却让我的心猛然一涩,竟无语凝噎。
随即,黄征便把踏入紫砂创作坎坷之路的点滴慢慢道来。
听着他波澜不惊的语调,平和的声音,我仿佛看到了一个18岁的少年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彷徨许久,最终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制作紫砂壶,即使没有名声斐然的名师指导,也没有优越的物质条件来支持,但仍坚定信念,头也不回地向前迈进,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前方,亦步亦趋地靠近自己的目标。
问及遇见的困难和障碍,黄政笑笑,说:“不管什么事情,开头总是不容易的。”一句话就带过了其中所有心酸和汗水。我也笑笑,不发一语。
后来,他拿出了一把三年前制作的壶,然后把它与近期作品放在一起,问我:“你觉得哪个好。”说实话,我觉得哪个都不错,但硬是要说出一个孰优孰劣的话,我指了指近期的一个作品说:“这个看起更顺眼些。”听闻,黄政又笑了,说:“再过三年我做出来的壶,你会觉得更比这个更好些。这是一个心的提升过程,也是一个技艺的磨练过程,工艺且不谈,单说不同的心态做出来东西就不同,经过不同的人生经历,对一切的感悟就不一样,做出来的壶感觉也就大相径庭。”
弹指之间,15年的岁月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正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谷粒变成了“谷堆”,滴水变成了“大海”,黄政的紫砂壶也日臻完善。做壶要用心来做,用一点一滴的心血来浇灌,用一分一秒的时间来沉淀。他说:“目前的工作状态是不错的,”他扶了扶眼镜,又略带戏谑地继续说到:“如果现在还没有进入工作状态,这么多年的时间便是浪费了。”
三
天,原本不过是由一点一点的光明聚积起来的,可等到它无边无际时,日月星辰都靠它维系,世界万物都靠它覆盖。地,原本不过是由一撮土一撮上聚积起来的,可等到它广博深厚时,承载像华山那样的崇山峻岭也不觉得重,容纳那众多的江河湖海也不会泄漏,时间万物都由它承载了。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
黄政的壶大多是薄胎,重量比较小,放在手里觉得非常轻盈,他说,他擅长做这样的壶,他的壶在宜兴很少有人能做出来,但再薄再轻也是有一个限度的,超过了这个限度,壶就容易破碎,正如酒止微醉,花在半开,那么瞻前大有希望,顾后也未绝生机。
他指了指茶海上的一个山青绿的茶壶说,你觉得这个壶像什么。我凑近端详起来,线条圆润流畅,壶身形状饱满,壶嘴小巧玲珑,整个壶以山青色为主,壶钮底部一圈呈现褐色。黄政介绍说,这个壶名为《源泉》,壶外层所采用的是本山绿泥,壶内和壶钮底部的一圈采用的是紫泥。每个生命都是由母亲来孕育,这把壶形似母亲乳汁的源泉,仅一眼,一种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归属感就从心底慢慢地升腾起来。
此时,看着眼前的壶,不禁想到自己的幼时,在母亲的怀抱里嘤咛呜咽,耳边也似乎响起母亲无微不至的叮咛,脑海里也浮现出母亲让人安心的眉眼。一时,千思万绪一下子都缱绻氤氲起来。
黄政的另一作品《如意》也令人心驰神往,浮想联翩。纵观整个茶壶,壶嘴微微向下弯曲,与壶把前后呼应,壶身线条流畅,弧度主体呈流线形,貌似一把如意,与壶身上的心形纹路遥相呼应,相得益彰。壶盖上的壶钮浑然就是一把玲珑小巧的玉如意,壶钮两端作“心”形,如《释氏要览·卷中》:“‘如意’之制,盖心之表也,故菩萨皆执之。状如云叶,如此仿篆书‘心’字故。”,象征着自由驾驭心念,和实现生命完全自由解放的理想,是为了表达人的真心状态,即表现人的真心随缘而生妙用的自在状态。“如意”一词出于印度梵语“阿娜律”,最初原型结合如意的头部呈弯曲回头之状,被人赋予了“回头即如意”的吉祥寓意。
而黄政制作的“西施壶”,整个壶以山本绿泥为主,壶内以紫泥为料。壶钮呈圆形,用紫泥镶嵌于壶盖之上;壶体圆润,盈盈一握;泥料细腻,如人之肤;壶胎薄而坚硬,看似柔肠百转,实则坚忍不拔。不知不觉中,思绪就随着袅袅的茶香飘逸到了春秋时期。西施,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首,宛若一道彩虹升起在春秋的天空。关于西施的传说像西湖的荷花一样不可尽数,这位江南女子从苎萝村走向春秋大舞台,从一名村姑成为绝代美人。唐朝的《吴地记》转引东汉《越绝书》这样记载:“吴之后,西施复归范蠡,同泛五湖而去。”这位江南女子最终曾与范蠡泛舟与宜兴西面的滆湖,在宜兴的历史幕布下留下惊鸿一瞥。
黄政但笑不语,安静地泡茶倒茶。
我端起茶杯,小口啜饮。
千言万语,都在这淡淡的茶香和温润的茶壶中渐渐沉淀下来,尽在不言中。
“花看半开,酒饮微醉”,花卉要看一半开放的,美洒要喝到微带醉意,说话点到为止,制壶随心所至。
(文·桑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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